一百七十九章 左右为难
往事恩仇对错，扶嬴一时也不知该将这一切怪谁。
“切，谁稀罕。”
桑眠扬起头撇撇嘴，像个孩子。
“我宁愿和爹娘死在一起，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我想要的是我的爹娘！”
这一事哭喊痛苦撕裂，也狠狠撕扯着扶嬴的心。
“谢桑眠……”
桑眠猛地瞪住她，眼里的血丝浓稠。
“司马氏该死，你该死，谢沉檠该死，你们通通该死！”
吼到最后，他又凄然地笑了。
“我的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的，都怪苻坚那个蠢货，八十万大军都抵不过区区十几万人。”
淝水一战时，他本能将往日的仇怨都清算清楚的，可惜他的对手是桓扶嬴。
“可笑”
陈旧的伤疤一朝全被揭开，还是鲜血淋漓的，谁的心上没有受过伤，只是这么多年从未痊愈过。
“事到如今，你该给轻荨一个交代，这是你逃不掉的。”
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唯一让扶嬴面对刀山火海还坚定走下去的支撑。
“你真的想知道？”
桑眠歪着脖子静静看向她，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哪怕，是用谢沉檠的命换？”
桑眠的双眼笑成了新月，但扶嬴却觉得极其诡异。
“你什么意思？”
扶嬴下意识抓紧衣袖，衣料瞬间皱成一团。
桑眠晃了晃脑袋，若有所思。
“不对，你知道了当年桓温会谋反的原因，应该很记恨三哥才对，所以你又怎么会在意他的死活。”
“谢桑眠，你究竟在说什么！”
扶嬴有些急了，但不是因为他始终不肯交朋友出盟书，而是因他的话感到不安。
桑眠缓缓转身，笑声猖狂得意。
“桓扶嬴，你想给你家人讨回公道和谢沉檠的命，不知道在你心里孰轻孰重。”
扶嬴咬紧下唇，望着他的背影转身离开。
身后没了动静，桑眠慢慢收敛了嘴边的笑意，神情落寞。
手指轻轻动了动，少年徐徐抬起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经常装着糖的袋子。
从袋子里取出一枚白色的糖果放到嘴里，少年一瞬又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从那单纯的笑容里，一抹鲜血溢出来，之后血如泉涌，少年痛苦地皱起眉。
沉重的身子一下倒在了干草上，一袋粉白的糖果落地，洒在了从小窗照进来的阳光里。
少年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恬淡的笑，眸光闪烁，眼前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父母健在，将他抱在膝上，捻一枚糖果，欢笑满堂。
那天阳光明媚，少年吃了糖，回到了很久以前。
扶嬴从牢中出来刚不久，就有狱卒急匆匆地从从牢里跑出来。
看着突然慌乱起来的人群，扶嬴好像是预见了什么，站在原地望了一会儿。
入眼，苍凉。
弄苒从马车边走过来，看见她微微发红的双眼。
“姑娘，都处理好了？”
扶嬴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始终没说话。
“回去吧，姑娘。”
马车被弄苒吩咐赶得很慢，扶嬴从牢里出来后，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
桑眠最后的话一直都令她难安，轻荨的公道和谢沉檠的命，这是一道无解的命题。
扶嬴想事太过认真，马车都已经停下来很久都还未察觉，还是弄苒忍不住在一旁提醒。
“姑娘，我们到了。”
扶嬴抬起头，慢慢回了神才起身下车。
在前厅，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在花厅的门口，屋里的人缓慢地转过来，高高隆起的小腹抢先闯入眼底。
“桓大人”
长亭望着她，带着几分慌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扶嬴还未说什么，弄苒先跳出来，敌视长亭。
长亭也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会受欢迎，羞愧地低下头。
“弄苒，你先下去吧。”
扶嬴感觉到，长亭似乎是有重要的事想对她说，不然也不会身怀六甲还来这里。
在这里，若是有人向她问罪，任何一件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弄苒很不甘心，但也只能赌气离开。
扶嬴靠近长亭，带着迫人的气势，长亭退后几步，不敢正眼抬头看她。
“桓大人，我知道你一定不想见到我。”
长亭带着微弱的哭腔，刚一开口说话眼睛就先被雾气熏红。
“你不该来这里。”
扶嬴与她错开，也不想去看她的正脸。
陷害桓家的事扶嬴永远不会忘，现在不要她赎罪，只不过是看在她肚子里无辜的生命。
“我知道……”
长亭情绪有些激动，为了能说出句完整的话，用力地点着头，豆大的眼泪滚出来。
“我知道我罪不可恕，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过去是都我鬼迷心窍现在我真心向你忏悔。”
她忽然抻着脖子去看向扶嬴，似乎是希望得到她的肯定。
“因为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我不想她和她的娘亲一样变得不择手段。”
长亭哭地痛彻，扶嬴在一旁听着她的忏悔，眼睫微动。
“待你生下这个孩子，再来为你做过的错事承担后果。”
既然错已经铸成，就总要为此付出代价。
长亭阖上眼，眼泪断线。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待我的孩子降生，我会自我了断。”
面对这个曾经伤害过轻荨的人，即使她痛哭流涕，扶嬴也不想给予她丝毫的恻隐之心。
“你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我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向你道歉，有一样东西，是桑眠留在我这里的。”
长亭急切地往前靠近两步，生怕阻止不及下一刻扶嬴就要关门送客。
听到她说是桑眠留下来的东西，扶嬴立即回头盯住她。
长亭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深褐色的卷轴，东西不大仅巴掌的大小，但却是扶嬴日思夜想的东西。
通敌盟书，将这个盟书公之于众，就可以彻底洗脱轻荨和桓家的罪名，让轻荨魂魄可安。
长亭将卷轴双手递过来。
“我不知道这个里面是什么，桑眠曾经对我说如果他失败，这个东西可以救我们母女一命。”
长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正孕育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也给她勇气让她更从容地面对自己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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