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节 心境

　　儿女之所以需要庇护，并不是做父母的有多么强大。

　　到了现如今，黄子赟这么一个区区传奇级别的游荡者，论武力已经被晋升史诗的女儿超过了太多。

　　但是黄晓筱的研究真的开始向着难以预测的方向滑过去！

　　单独的人体器官早已无法满足她的研究需要，由克隆术制造的完整人类，是她目前的主要实验素材。

　　然而克隆的终归是克隆的，技术再先进，也受到理论、认识的制约，对人类本身的了解不到位，克隆体就必然存在缺陷。

　　克隆人毕竟不是人。

　　这里“人”的概念并非特指社会性的“人”，那是社会学家、伦理学家所要重点关注的课题。

　　对于黄晓筱来说，克隆人与自然人之间存在的任何微小差别，都有碍于她的研究向更深层次迈进。

　　要想继续进步，寻找更为“合格”的实验素材，已经迫在眉睫。

　　更“合格”的实验素材哪里找呢？

　　黄子赟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女儿会不会为了尽快完成“生命移植”技术，而做出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特别是在他和崔萌萌两个人的身体状况，开始衰老的催促下！

　　一个拥有强大个人力量的研究者，真的开始为了自己的追求，无视掉一切“道德”、“伦理”的时候，确实是可怕的！

　　尤其是他们开始不再将自己视为“人类”，他们也确实理由充分，就像人类不会将其它灵长类动物视为同胞一样！

　　这个阶段，研究者原本身为人类，社会性的一面就会开始崩解重组，他们不再以社会大多数人的善恶观念为善恶标准、不再以世俗的美丑观点为审美指导。

　　此时此刻，到底什么是秩序，什么是混乱？

　　然而依旧认可秩序、混乱这样的概念的，还不是最可怕的，相反至少意味着承认对立面的存在。

　　若是这个自我超脱之辈，开始站在中立的角度，将秩序、混乱、善良、邪恶，全部批判为朴素的辩证法，它们仅仅是互相对比而诞生的普通概念的时候，才是至为恐怖的。

　　那样的超脱者，根本不会在意与自己观点、能力不在同一层次的生命的感受了。

　　正如曾经的阿加雷斯，那位自命“巫灵”的史诗亡灵施法者。

　　他出身亡灵，却并不认为亡灵有资格作为自己的眷属，其它智慧种族，甚至仅仅是他的“施法材料”而已。

　　当他想要窥探邪物的奥秘之时，他便完全不去理会任何智慧生命的诉求，不是那位以生命镇守邪物的史诗武僧技高一筹的话，死魔眼一定是已经被释放出来了。

　　以当初阿加雷斯所表现出的力量，很难说能不能俘虏死魔眼，若是被死魔眼逃掉，那么不但整个地球要走向灭亡，月球上的自然之神，恐怕也要在夹击之中，殒落的毫无意义。

　　戚远当年可以大致领略到阿加雷斯的想法，原因就是他自己也时不时地会泛起类似的念头。

　　一个智力超群而且博览群书的人，在与旁人相处的时候，痛苦是难以言表的。

　　平庸与愚蠢是大多数的时候，凭什么你是聪明人？

　　所以你被称为“异类”才能平息旁人的愤恨，排挤一个人可比自己努力学习提高，轻松得多了！

　　按照那些“庸碌”之辈的思维来说，“我们”过得好好的，你一来，我们都要更辛苦，那错误自然在你！

　　如此环境之下，遭受排斥的那一个，无论产生什么样的想法，都算不上奇怪。

　　如戚远曾经那种远离“凡俗”；阿加雷斯的无视“他人”；黄晓筱的中心“在我”。

　　都已经是非常温和的了，至少他们还没有产生消灭一切不合己意的生命，然后重新创造“合格”的子民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至少对于黄晓筱来说，是完全可以付诸实践的。

　　当然，此时的戚远已经不再这么看待问题了，连偶尔泛起的思绪，都不再偏往这个方向。

　　实在是视角不同，思维的出发点不同。

　　当人类在潜意识中将自己作为中心的时候，那么周围的一切不合自己心意的存在，便都会面目可憎起来。

　　只不过不同的人，程度不一样，有些选择做掩饰，还有些不做掩饰或者掩饰不住而已。

　　戚远在几次三番直面上古憎恶之后，连带着对神祗也有了相当了解，这才真正意识到，人类内心中的自大着实可笑。

　　且不论广阔宇宙中，有多少与人类的智慧相类似的种族繁衍生息着，单单凡俗所能观察到的世界之狭窄，就足以令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此时此刻，真正将心态放平，不再以自我为第一出发点，才会实实在在地察觉，人类也不过是各种分子、原子、微粒子所组成的而已，与世间一切生命无有差别的同时，也与一块石头、一粒砂尘，本质相同。

　　若要倚仗什么自己能而他物不能以自傲，那便大可不必了。

　　因为总有你自己不能，但他物能的。

　　你怎样傲慢以对，便一定会怎样被对待。

　　就连博卡布那样的强大神力，还有观察不到的原世界、捉不住的印记城，甚至做不到初生为神的黄馨所能做到的事！

　　区区一介凡物，又有什么值得自傲的呢？

　　这样的道理，是不足以讲与他人的，领会到了的自能领会，他与旁人相处，自能不惹波澜；而领会不到的，你便与他磨破嘴皮，他只会觉得你这人怕是脑子有病。

　　所以戚远遇到了阿瑞纳达人，第一反应不是抢、不是偷，并非他一定做不到或者惧怕谁，只是没有那个必要。

　　以戚远的本领，阿瑞纳达人对他是没有威胁的，只要保证了自己不会受到伤害，那么交流中的收获，就一定远比互相攻击所能得到的，多得多！

　　戚远就像彭教授当年培养自己一样，培养阿瑞纳达人提供给他的助手们，这些年轻人随着查阅资料，学习、适应戚远的研究方法，今后就能够提高阿瑞纳达人的科研水平。

　　到最后，一个科研手段、环境都更好的智慧生命种族，所能够为戚远的课题带来的帮助，远比此时此刻，他以暴力手段掠夺的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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