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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抛绣球


  有当年西戎祖山祖庙和圣女长宁的教训,一个西域豪雄,就因为信奉至诚的缘故,被李落算计,落得如今仰旁人鼻息苟且求生的下场。往近处说,官山脚下的大树寺,香火鼎盛,不但在平头百姓中有极高的名声,而且有不少朝臣,乃至皇族中人都是大树寺的信徒,就连当今太后也不例外。如果大树寺要谋算些什么,动用无数信徒,以有心算无心,就算是李落,应付起来也颇为棘手,除非能在一夜之间连根拔起,就像当年卓城里的蛇堂。

  李落从争吵中听到的几件事,其一,这位布尔津城城主哈里克患有暗疾,久治无果;其二,这位阿依木公主招亲是为了替城主哈里克冲喜;其三,提议招亲的人,有可能是哈里克,有可能是国师,也有可能是萨热,还有可能是阿依木自己请愿,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早日康复,不过看着阿依木在楼上面无表情的模样,这个说法多半站不住脚,公主招亲和孝心云云风马牛不相及;其四,阿依木在布尔津城威望甚高,颇受民众爱戴,仅次于国师。

  方才几人不管如何争论,倒是有一点难得的达成一致,都希望阿依木公主能嫁给一个英雄,也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配得上布尔津城的明珠。

  喧宾夺主,幕僚的威望胜过主家,便是祸根。

  石楼上哈里克说了几句,就有些力有不逮的坐了回去,大约是有幸能请到飞鹏堡玄阶尊者大驾光临,并有勉励众人的意思。其后是国师,一开口又让李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没想到如此粗犷的面容之下竟然生着这样一副极具磁性的嗓音,难怪国师在布尔津城有如此多的忠贞信徒,的确非是侥幸。

  国师说的要比哈里克多得多,除了鼓励石楼下的众人之外,还有对阿依木的赞美言辞,美貌自不必多说,孝心更是几乎可以感天动地,令天地神佛动容垂泪。在这之后,国师又讲了一遍此次招亲的规矩,年纪比阿依木大,比哈里克小的男子都可以,只要没有残疾隐疾,来历清白的皆可,大有天下英雄不问出身的意味。

  李落听过之后暗自咋舌,抛开布尔津疆域大小不说,好歹阿依木也是个一国公主,招选驸马竟然如此草率。原本李落很有兴致想瞧瞧阿依木在听完国师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会有什么表情,只是阿依木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冷漠的让人吃惊。

  群情激昂,在国师一番鼓动之后愈加躁动。李落看着争先恐后,摩拳擦掌的人群,自言自语道:“择婿恐怕要花上很久。”

  商人不以为意的说道:“不会,绣球抛出去,落在谁手里谁就能娶到阿依木公主,费不了多少工夫,很快的。对了,小兄弟你怎么不去试试运气?”

  商人说着侧目看了李落一眼,就见李落怔怔的看着自己,满脸呆滞,狐疑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李落张了张口,难以置信的说道:“兄台刚才说城主如何择婿?”

  “抛绣球啊。”

  李落瞠目结舌,如果不是商人言辞确凿和一脸坦然的神情,李落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所谓布尔津的盛事,处处都有惊喜,但唯有这一次让李落目瞪口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抛绣球是个极其古老的传统,记载于上古时期的书卷中,史料记载有情投意合的男女隔远以抛绣球的方式往复投掷,互诉情意,有些定情信物的意思。通常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之后,则可在绣球上系上心仪的礼物,一旦女子收了礼物,便能相约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不过,抛绣球多半都是有的放矢,先得意动情动,不会随随便便抛出一个绣球让无数男子争抢,谁抢到便是谁的。这样的抛绣球记载也不是没有,不过大半都在闲话异志里,实则极少发生,剩下的也是沦为笑谈的荒诞无稽之人闹出来的笑话。

  没想到,今日在西域布尔津城,竟然亲眼看见了抛绣球招亲,先不说荒唐,竟让李落生出一缕怪异的不虚此行的感触来。

  就在李落吃惊不已的时候,石楼上的阿依木公主终于站了起来,有侍女送来一只绣球,阿依木接在手中,垂首看着怀里的绣球,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此刻的心情如何。

  绣球悦目好看,大小半尺有余,通体赤红,有五色彩囊,上下两端分别系有彩带和红坠,甚是夺目。李落多看了几眼,倒觉得这只绣球是个少见的赏心悦目的物件。

  石楼上,国师在和城主哈里克说着什么,萨热似乎也在指点什么,唯有正主呆立一旁,一动不动,那位飞鹏堡来的玄字杀手似乎也在闭目小憩,虽说是件喜事,不过石楼上总有点奇怪的气息。

  国师不时看着一旁桌上的沙漏,看来抛绣球也讲究个良辰吉时,时辰不到,这绣球万万是不能抛的。

  楼下的众人脖子都举酸了,一个个伸着手,等待从天而降的绣球。也有性子急躁的西域豪客嚷嚷起来,催促着阿依木快点将绣球丢下来,言辞露骨,只是阿依木看上去却充耳不闻,依旧冰若冰霜。

  终于,时辰到了,国师大笑一声,喧了一声号,示意阿依木可以抛出绣球。这个时候,才见这位布尔津城城主千金娇躯一颤,死死的捏紧绣球,却没有马上抛下去。

  国师含笑不语,既没有催促,也没有斥责,静静的看着阿依木。萨热说了一句什么,哈里克直了直身子,也冲着阿依木说了几句,片刻之后,阿依木动了,捧着绣球走到了石楼边缘,在山呼海啸般的嘶喊中将绣球抛了出去。绣球离手,阿依木闭上了眼睛,冷漠亦如心死。

  石楼下,滚烫的油锅里忽然滴进去了一滴水,整个油锅都炸了起来。

  声浪,人浪,热浪,险些将站在远处的石蛋几人掀了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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