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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四门村


  方老头哭笑不得,再问他:“若我村里共议,终不愿出山,城主要如何?”

  “穷困要命的地儿,我请出师父撑腰,还不愿走,难不成藏着宝贝?”商三儿不解反问,沉吟一会,答他:“那我再做周全些,先替村里寻足粮,等出山去,请出师父查你们对头家,待与那厮辩白清楚,明了是非,让他不敢乱来,再来礼聘你等!”

  这城主师父是大罗金仙,对头家也不弱,更上面还有金帝,菩萨罗汉都不少,渎佛大罪,哪敢相信辩白得过?

  一旦走漏风声,“渎佛罪”便要见光!

  不辩还好些!

  四个老头顿都胆寒,有两个齐出声叫阻:“待我等议后再说!”

  商三儿点头:“且议你们的去,我这人随和惯的,总由你等自家做主!”

  瞧他丁点不亏心的模样,四个老头肚子里齐骂娘。

  只恨拿他无法,叹口气,方老头出门叫:“仲熊,领这三位去你家歇息,余下各家一个,都来议事!”

  被老头亲自点名,肩停绿莺那汉子却不过,只得来领人,进厅瓮声叫:“三位,请!”

  商三儿、屠壮、赵老头起身,硬拉着不情愿的白鹤,随他出议事厅。

  这人的家在村落边缘,茅屋做顶,四壁全是木制。地方不大,虽有里外两间,但外间歇息着上百只鸟类,鹰隼等猛禽少,画眉、黄鹂、啄木鸟等体型中小的居多,全没用笼子,只在十余根横木上停着睡觉。

  外间地上不少鸟粪,里间则只有一张床。

  那几个老头,只是支开商三儿等,并未真想着待客。

  里外瞧过,莫说睡,坐的地方都难寻,屠壮道:“也快天亮了,就外间坐着歇会罢!”

  这家里想是少有人来,板凳只有一根,拿出门外,叫屠壮、赵同两个挤着坐下,商三儿变出狗来,自坐狗背上。

  突兀出现的老狗,可不是死物,也不像道符招出的,仲熊揉着眼,看了又看。

  “就是条狗,除吃屎外,没啥本事!一会叫它把你屋里鸟粪都舔干净!”

  随口扯一句,商三儿问他:“几岁了?没娶着媳妇?修行几阶?”

  仲熊支吾不答,过了一会,倒忍不住反问:“你真愿出头,接去因果,庇护我等?”

  “那是当然!天下有不平事,还不许别个管?”商三儿顿又露出大义凛然模样:“师父是大罗金仙,我自家是地仙,敬告诸天的事儿,能作得假?”

  声音大,仲熊肩上那绿莺儿又被惊醒,撑开眼皮应声:“就是就是!我是慧娘,仲熊浑家!”

  见商三儿、屠壮想笑,仲熊忙解释:“村里几个缺德鬼,教它乱说耍笑的,我与宇文兄弟、宗昊他们可不一样!”

  这等事,当然是戏耍了玩,他偏要解释,倒显诡异!

  商三儿追问:“宇文兄弟?宗昊?”

  仲熊倒未觉该守密,解释起来:“四门村里女的太少,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宇文兄弟同娶一妻,宇文娘子姓陆,我们多叫她陆娘子,少叫宇文娘子;宗昊几个是两个男的做夫妻,六人凑成三家过活!”

  商三儿与屠壮面面相觑,都想笑,又怕不尊重人家,只尽力憋在肚子里。

  仲熊看得出来,长叹声气,补上句:“若真随你们出去,别的不求,记得给我寻个媳妇!”

  商三儿猛拍胸膛:“包我身上!你也与别个说说,搬出去,媳妇都有!”

  心里嘀咕起,吕东山与南晋国的姬远,谁敢说话不算数,不送美人去绿柳城,定与他们没完!

  出口请寻个媳妇,商三儿拍胸脯应下后,仲熊就放开多了,真有大罗金仙愿庇护,他是极力赞成搬出去的,就与商三儿聊上。

  他说,几百人逃难到此,安下家,自取名四门村,一直遭山妖、邪祟侵袭,如今连上老幼,只剩下一百四十多号,修为最高的就是拿无畏剑那个,名叫魏清,八阶。

  仲熊与另一个叫雷雨的,同属七阶;往下宗昊、陆娘子、苗秀、鲍正山四个六阶。这几个都是二十年内晋级上来的,其他包括主事的方、李、曾、夏四个老头,全还在低价。

  商三儿暗把名字记住,回想起动手时,仲熊的宝器是块飞石,已被屠壮射碎,说一会话,又向他卖好:“若出去,寻些好石子赔你!”

  龙鳞城专卖石头的,若不要满星黑金石,买一块石条来,能切割出好些飞石。

  仲熊道:“我们常与山妖、邪祟死斗,宝器损坏得多,向来有啥用啥,倒不是非石头不可,能帮我寻个媳妇,就感你大恩,别的不强求!”

  也没谈多久,天就亮了。

  商三儿活动着腰:“村里看看去?一会村里人也该寻我取口粮了!”

  赵老头嫌没多少看头,挥着自己的旱烟袋:“不去!”

  屠壮倒愿随他走走。

  人多意见就多,那边议事到天明,还未出结果。

  仲熊领两人在村里闲逛,瞧见的全是原木钉成的木屋,顶部盖着茅草,没一间土石屋。

  商三儿好奇,仲熊解释:“木屋好修些,若被打坏,比土石省事!”

  又指向一户门前摆满竹筐、陶罐,都装土种花草的:“那便是苗秀的屋子,村里卖你们的奇花,全都是他种的!”

  那些盆栽里,以兰花最多,苗秀只有六阶,商三儿不怎么重视,只欢喜绿柳城鱼鸟店、花草店都将有主人,又好奇着问:“你养鸟,苗秀种花,魏清和雷雨呢?”

  仲熊道:“魏清平日雕石、木养道意;鲍正山爱布禁制、陷阱;雷雨、宗昊几个得闲只种地;陆娘子除了打扮她自家,啥也不做!”

  外带木雕店也有主,这趟果然没白跑!

  那边议事厅事没议出个结果,先散了场,今晚要再议。

  仲熊说,村里设公仓,三天领一回粮,本是刚逃过来时的惯例,保留至今,每次按各户丁口,成人领半斗,十六岁以下按岁数酌减,正恰逢领粮日。

  逛完一圈,商三儿便到村中公仓前,请仲熊把分粮的斗寻来,自家在靠墙石墩上翘二郎腿稳坐,叫老狗丢出几袋粮,新启封的一坛子酒,就等人来领。

  摆明着是本村丢的粮食,麻袋都还未换,且突然多出条老狗,都叫不想冒险搬家的村民恨得牙痒。

  恨归恨,还要求他施舍,人仙离不了吃喝。

  头一个来领粮的长得秀气,商三儿问名字,仲熊帮着介绍:“方某某,宗昊屋里那位!”

  商三儿算是明白,这是男男成户的,给领两个人的一斗米,又倒出小半杯琼花露:“请你喝酒!”

  这位不客气,仰头喝下,咂几口,叫:“再给些!”

  真给喝够,就不是下饵,商三儿摇头:“带出门的酒少,可不够分!若搬去我那城,每年这酒给你十斤!”

  以前是按户头给酒,但这村里一妻二夫、男男夫妻都有,等哄骗进绿柳城,不知还有多少幺蛾子等着,琼花露自家酿的,本钱其实不贵,索性大气些,改按人头先分,再依修行等阶酌增,回去叫韩窕妹拿个章程,原城里那些不足的补上就是。

  只能喝到半杯,秀气男惋惜着去了,后面又领几个人,都送酒喝,宗昊寻了来,是条魁梧大汉,络腮胡脸上还有几条疤痕,性子也粗,嚷着:“逃出来时,我都未长成,至今不晓得酒滋味,让我也尝尝!”

  四门村里垦地都要拿性命冒险,没多种粮食,哪能酿酒?

  倒杯给他,堂堂大汉双手捧酒杯,小口小口抿完,不舍着还回酒杯,转头“呜呜”哭嚎着离开。

  四个老叟一起行过来,姓方那位冲商三儿道:“分粮原是我四个老朽的事,位儿让出来,城主只给酒罢!”

  “成!”

  商三儿嘻笑着,不与他们争,又倒一满杯,先给方老头喝,再轮着给李、曾、夏三位。

  四位主事的老叟,比起村民们,得满杯的优待,一个个慢品着酒,商三儿又请仲熊去取滚水来,他拿出茶叶、茶壶,泡茶请四个老头儿喝。

  这片林里有野茶树,但那只是凡茶,肥如意种的茶再差,也是灵茶,味又不同。

  后面再来的人,分粮已不重要,讨酒、茶喝更热闹。

  来一个都要请仲熊、方老头等介绍,不论男女,只要成年,今日都喝到琼花露,孩儿们则给杯茶。

  也就都认识了。

  道意锋锐、冷意肃杀的八阶俊男魏清,便在村里也只独来独往,少与人说话。

  同娶一妻的宇文兄弟,瞧着也尽精壮,身板只比宗昊略逊。那陆娘子其实眉宽口厚,不算美人,但有好肥臀,脸上又涂着些花草汁,便也成勾人的一朵村花儿了。

  其余雷雨、苗秀、鲍正山,得力的各个记住。

  有琼花露、灵茶、允帮娶媳妇各项助力,当晚再议事,村里赞成搬出去的人猛增,一举压过几个冥顽不化的,终得定论。

  威逼加利诱,他等才愿意随商城主搬去绿柳城,四门村最终也没说明,是因“渎佛”罪逃难而来,商三儿更乐得装糊涂。

  不过这些人出去后,明里暗里定要打探佛国动静,须早些给娶上媳妇,再择得力要紧的几个传妙法,把心拢过来,免得真相大白后,又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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