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章 以一驭万
当晚厮杀激烈，弄苒只顾着拖住刺客好让扶嬴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脱身，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刀，到最后已经痛地失去了知觉。
但在完全昏迷之前，她一定要确定扶嬴的安全，不知是被什么人搀扶着逃出生天时，朦朦胧胧之中，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个人就是谢沉檠，扶嬴所有的不理智都是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所以弄苒讨厌他。
“姑娘，你还在与他来往？”
“弄苒，你有伤在身不宜太过激动，我没有与他来往。”
扶嬴怕她一时动气会影响到身体，毕竟现在的她实在太虚弱了，连大声说话都很吃力。
弄苒好像不能相信扶嬴的话，握着的手始终不肯放松。
“姑娘你难道忘了，三姑娘是为何而死？难道忘了那个负心人已经另娶他人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病着的原因，弄苒比平时格外敏感，说话时甚至带着明显的哭腔，扶嬴不敢刺激她，只能应着她说。
“弄苒，我没有忘，这些事等你好些了之后我们再谈可好？”
说着话，扶嬴轻轻拍了拍弄苒的手背，安抚她难以平复的情绪。
听她说地不像是在敷衍，弄苒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一卸力，她自己就猛地咳了起来。
扶嬴匆匆去倒了杯水给她喝下，这才能稳定下来。
弄苒顺着气，接着问她。
“姑娘，谢沉檠可与你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扶嬴拿着茶杯回身时听见这句话，身形一滞。
“没有”
除了忍不住关心她的安慰之外，的确也没有什么了。
“之前我们不是已经和谢家划清了界限，如果不是姑娘你与他私下还有联系，他怎么会出现在云雾山那种地方。”
甚至还刚好地救下了她们主仆二人，要说是偶然，弄苒绝不相信。
扶嬴整肃神情，回忆了一下当时谢沉檠对她说的一番话，得出了结论。
扶嬴本以为他会出现仅仅是因为自己，但从他后来说的话里看，原因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究竟什么是不应该冒的险，又是什么真相必将大白于天下。
事实好像，与她的猜想越来越逼近。
“他的出现，倒是印证了一件事。”
看扶嬴忽然的严肃，弄苒望着她，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姑娘？”
扶嬴慢慢在屋里走开，剪窗上透进来的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白。
“当天遇到的刺客你都瞧见了，身手如何？”
弄苒垂眸回忆了一下
“均不在我之下。”
“没错，此等高超的身手，怎么可能只是寻常的山匪，若是有这般能耐恐怕这江州早就乱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扶嬴的话，引起了弄苒的深思。
山匪不过是打家劫舍的宵小之辈，竟能敌得过朝廷身经百战的汗血铁骑，实在难叫人不去怀疑这些山匪的出身。
“姑娘，你是觉得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山匪？”
扶嬴眼神坚定。
“不但不是山匪，而且还可能是我们的同僚。”
明林看到那封信的反应，已经足够证明她的猜想。
“是，私兵。”
“朝廷里会有人在这里私自训兵？那岂不是……准备弑君夺权！”
弄苒瞠目结舌，扶嬴的双眉也徐徐皱到了一起。
往往真相，就是如此令人震撼。
现在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清了，为什么明林赈灾失败又任盗匪猖獗，却还能稳坐郡守之位。
他知道真相，但为了家人的性命和他自己的前途，他只能无奈选择缄口不言。
但他的为人是好的，从扶嬴第一次见他就笃定，他很在意她这个刺史的安危，而且他看起来又像有苦难言。
本来明林包庇私兵就是等同与乱党一样其罪当诛，但这乱世里的权力角逐，旁人都不过是垫脚石登天梯，用之既弃，自顾不暇时谁又能真的为这混乱的世道舍命。
很多时候，明知道是错的，但也只有这样做才可以坚持正道。
“其实早在淝水与前秦的一战时，朝廷就存在隐患，只不过是外族入侵只能先一起对抗强敌，现在强敌已灭，各方觊觎王位之人自然又蠢蠢欲动。”
东晋的天，迟早是要变的。
弄苒听了扶嬴的分析，还没从眼前的危机中出离，又陷入了另一重不安。
“姑娘，我们对敌人的全貌都还未可知，之前冒然进云雾山，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
“所以，我们才应该尽快行动，不可耽搁了。”
扶嬴的眸色深沉，暗得如同无底的漩涡。
“姑娘，你真的要插手，明大人之前还不是……”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她们也险些因为这事丧命，若是趟了这浑水，恐怕之后的处境会更加凶险。
扶嬴摇摇头，神色又凝重许多。
“我想救的不是皇位上的人，而是荆州。”
“荆州？”
弄苒不明就里。
“弄苒你忘了，江州本属荆州管辖，是先帝时才被分割出去的，只怕这事若我不管，最后会连累到荆州。”
“可是姑娘，你的兵权刚刚被削减大半，建康于我们又是鞭长莫及，就算我们有心阻止也是有心无力啊。”
弄苒所说的都十分棘手，但扶嬴却早就有对策。
“不，我们还有一人可用。”
“姑娘是说吴清任，吴大人？”
“就是他”
“凭他就可以阻止得了？”
弄苒将信将疑，毕竟单单只有一个吴清任又如何能与千军万马匹敌。
“当然，不止吴大人一人。”
扶嬴眼中忽然闪过一抹阴鸷。
云雾山一场惊心动魄，谢沉檠现身就说明了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此前的冷漠疏离那便都是逢场作戏。
他甚至还在情急下说不要她插手这事，但依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袖手旁观。
所以，只要她送信给吴清任，谢沉檠势必会过问，与其按部就班地任此事愈演愈烈，倒不如利用这次兵变取得司马矅的信任。
弄苒看着扶嬴隐晦不明的神色，茫然地皱着眉，这当中许多的头绪都错综复杂，弄苒弄不明白，但她也没必要知道，只要能护得自家姑娘周全，就是她唯一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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