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章 破釜沉舟
看明林这副一成不变的样子，扶嬴有心试探他一番，于是故意提起几分威严。
“本官这几日没有过问遇刺一事，明大人可有什么眉目了？”
明林眼皮也没抬，不慌不忙地回她的话。
“大人，此事尚且还在追查之中，涉及盗匪都不是一朝一夕可查探清楚的，若有结果下官会立即禀告。”
明林将话说地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扶嬴心里也清楚他定是有一番自己的说辞，无论自己如何问话，他总能以不变应万变。
按理来说扶嬴是不该相信明林的，但这次如果不冒这个险，恐怕真相是不会水落石出了。
将案上刚刚写好的信捏在手里，扶嬴起身缓缓走向明林。
似乎是感觉到了来自扶嬴逐渐逼近的压力，明林的眼底晃了晃，很快又神色如常。
“明大人，您在江州为官已经几年了？”
“回大人，有五年了。”
扶嬴了然地点点头。
“那么说，盗匪作乱时，明大人就一直在了。”
这句肯定的话像是戳中了什么，明林眼里有了一丝不安，但还是镇定地应答
“是”
“明大人在江州五年，当真是没有见过云雾山盗匪的真面目。”
扶嬴故意凑近几分，她周身带着的气势熏灼，有些让明林透不过气。
“情况早已向桓大人禀明，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明大人别怕，本官也不过是随便问问。”
扶嬴一拂手，转身走开。
这明林可是在官场濡染了多年，城府早就非常人可比，扶嬴眼下也没有证据，一切都还只是猜想，倘若明林铁了心装傻，那一定是问不出实情。
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
扶嬴将脸色一沉，面对明林。
“明大人，你知道我朝不久前刚与前秦一战，虽然赢了但也损伤惨重，是该修生养息的时候。”
“下官知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这个时候朝里出了什么变故，那你我身为司马家的臣子也很难幸免。”
如果官职压不了他，那就只能学那些盗匪，拿他家人的性命来让他就范了。
此法果然是有效，明林万年不变的神情总算开始松动。
“大人，下官惶恐，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扶嬴对他的话倒是不在意，明明心态都已经绷不住了，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扶嬴一挑唇。
“明大人聪明绝顶，不会不明白本官的意思，要是真到了那时，明大人可就没机会了。”
说罢扶嬴把信一递，放轻语气。
“明大人，本官并不是难为你，江州灾情和老夫人的事都历历在目，这生路和死路摆在面前还要慎思。”
明林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睛紧紧盯着她手中的信，心中的不安再也掩饰不住。
思量片刻，明林徐徐伸手接下，双手颤抖。
扶嬴瞧着指间缓缓被抽去的信，心中疏朗，眼里也亮了几分。
明林仔细看过信的内容，惊恐地看向扶嬴，张口犹豫了许久才出音儿。
“大人，您……您真要如此？”
扶嬴无比笃定。
“正如明大人所见。”
“大人，此事可是凶险万分。”
信上的事令明林惶恐，虽然早听闻桓扶嬴此人是智勇双全的女中豪杰，但今日一见却又觉得是有过之而不及，实在非同凡响。
扶嬴胸有成竹。
“兵行险招也是一种致胜之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知明大人敢不敢陪我冒这个险。”
连称谓都改了，扶嬴是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
明林惊讶地张了嘴巴，愣住了一瞬。
“桓大人放心，下官定当竭尽所能。”
明林出了屋，此事那也算是被提上了日程，正如明林所言，这事是龙潭虎穴，单凭她们二人的力量是达不到的，还需与身在建康的吴清任里应外合。
扶嬴正将修好的书信交给小厮，照顾弄苒的丫鬟急慌慌地跑了进来，模样倒是欢喜的。
“大人，大人，弄苒姑娘醒了。”
好消息都赶在一起了，扶嬴提起衣摆便要赶去探视，刚起步又想起了一事，回身问丫鬟
“此事可还有他人知晓？”
丫鬟被问地一懵，反应过来赶快回话。
“看大人为弄苒姑娘的事不眠不休的，姑娘醒了还没来得及通知郎中就先来告知大人了。”
“好，此事不要宣扬，将郎中从后门带来。”
“是，奴婢这就去。”
房间里的草药味道掩盖了血的腥冲，弄苒才刚刚苏醒，人也没什么精神，唇色发白。
扶嬴一人推门进来，正好看见丫鬟在给弄苒喂药，良药苦口，弄苒喝地直皱眉。
“弄苒，你如何了？”
听见是扶嬴的声音，弄苒挣扎了几下想起身，可一动又牵扯着身上的伤口裂开，弄苒痛地倒抽冷气。
云雾山的一战，弄苒真的伤得很重，扶嬴看得心疼，立即按住她。
“好好养伤，不可乱动。”
“奴婢，让姑娘担心了。”
病中昏睡多日滴水未进，弄苒的声音低哑，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消瘦疲惫。
扶嬴拧着眉心，心里的不忍并没有直言，她一直都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弄苒虽一直以奴婢自称，但她却从未当弄苒是下人，从小陪伴的情意，三两句话是难能说地清的。
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扶嬴挥手摒退了旁人，亲自给弄苒喂药。
弄苒受宠若惊，忍着身上的痛半坐了起来，扶嬴将软枕放到她腰下，这样她也靠地舒服些。
喝了一口药汁，弄苒凝视着扶嬴，似乎在等她开口，但扶嬴只顾专心喂药，并没有注意到弄苒等待的眼神。
弄苒有些耐不住了，一把抓住扶嬴将要送来的手，手臂一抖，药汤都溅在了被子上，成了深色的印花。
扶嬴抬头看向她，弄苒眼里充了血，浓浓的看着就有些难受，这一抓好像是用尽了她的全力，气息正乱。
“弄苒？”
扶嬴呢喃出声，没有挣脱。
“谢沉檠，是谢沉檠。”
弄苒逼视着她，缓了气之后狠狠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扶嬴抿紧唇，将碗放到了床头的矮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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